那晚过后,只要我睡不着,就可以抱着小熊去沈先生的房间。许是意识到这样做实实在减少了我做噩梦的次数,沈先生便逐渐默许了这一行为。
这天周末,是我难得放松的时刻,但醒得比以往都早,要说为什么,只能怪每次我睁眼却都不见沈先生在身边。
厚重的帘幕开了一条小缝,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又往一旁看去,只看见了一团软乎乎的肉球,上面长着一点褐色的凸起。
这是什么?我用指尖轻轻刮,又想到了梦中那朵甜腻的棉花糖,我挪动身子伸出舌尖舔了舔,没有味道。
不死心,我便开始用牙齿磨,突然一个用力,头顶传来一声闷哼,我一抬头,対上了沈先生幽深的眸里,里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爸爸……”我口齿不清喊道,嘴里还含着那个小肉球。
他看了我许久,眼底雾气散去,微微皱眉把我拎着坐了起来。
原来睡觉暖烘烘是因为沈先生,我撑着身子,坐在沈先生的结实精壮的腰腹,默默低着头,总觉着刚刚自己犯错了。
我小心翼翼抬起眼睛,只见他沉思片刻后又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随后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舒服得眯起眼睛。
“早上好,宝宝。”沈先生声音有沙哑,但很温柔。
“早……早安……爸爸。”意识到沈先生并没有生气,我眼里亮晶晶的,朝他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想,以后我要每天都早起。
由于洗漱台较高,每次只要我挤好牙膏就得站在专属的小凳子上才能勉强看到镜子。
今天沈先生在,他一手拿着牙刷,一手将我抱在臂弯,镜子里的我比沈先生还要高出半个头,我们用着同款牙刷,接着一同漱口,结束后我还要爸爸检查我刷干净了没有。
我张着嘴巴,沈先生手臂一用力,我便凑到他眼前,他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煞有介事点点头,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以示奖励。
早餐依旧是坐在沈先生怀里吃完的,洗净了嘴巴,下人便带着我收拾了一番。
沈先生不似以往西装革履,上身随意套了件浅灰色短衬,穿了条杏色的长裤,敛了往日的锋芒,显得平易近人。
他抬起腿坐在沙发上看报,眉眼锐利,身材挺括,显得年轻又英俊。我挪到沈先生身边,手不自觉摸着眼上的那块胎记,心里坠坠。
他抬头,放下手中的报纸,将我拉到跟前,双腿把我夹在中间,大手复上了我的手,摸着那处胎记,眼底温柔得快要溢出来,“很可爱。”
我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随后揽住沈先生的脖子,他便将我抱起往外走。“爸爸……”
“去接加加。”
近些时日,由于沈先生,我基本不会做噩梦了,情绪稳定了不少,也更开朗了。
不过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宋姨和老管家不时在沈先生面前时常提起,说我比以往爱笑了。
也许他们说的是实话,养母的面容在脑海的模样日渐模糊,遇见沈先生之前的岁月恍如梦境,我时常在想,那些悲惨痛苦的记忆是否只是留存在脑海中的错觉,我其实一直都这么幸福。
如果没有遇到那个女人的话,我想,我也许会一直这么认为下去。
兽医院比我想象得还要大,进去之后又兜兜转转好几圈才到目的地。
见到加加的时候,他正病恹恹地伏在坐垫上,见到我的那一刻头猛地抬起,耳朵也跟着立起来,奋力摇摆着尾巴,奋力朝我奔来。
“加加——”
它扑到我怀里,一个劲地舔着我的脸,痒得我咯咯笑,我抱住它,又可劲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可突然加加露出牙齿,喉咙发出一阵阵嘶吼声,目光直直望向我的后方。
我往后看,一个陌生女人朝沈先生袅袅走来,随后亲切揽住他的臂弯。
是个非常好看的女性,皮肤很白,身材很匀称,穿了件印花长裙,像是朵开在盛夏的红玫瑰。
我只能看见沈先生宽阔的后背,隔了些距离,我听不清他们在谈什么,女人笑得很甜。
我牵着加加慢慢往沈先生的方向走,却看见女人倏地凑近,两个脑袋交迭在一起,我愣住,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的力气仿佛在那一刻被抽空,我跌坐在地,这时加加狂吠起来。
沈先生猛然回头,见我魂不守舍坐地上,眉头皱成一团,他大步上前把我抱在怀里,一如既往地吻着我的额头安抚。
我意识到,刚刚他的嘴唇被其他人碰过,一时胃部翻腾,我推拒着他的胸膛,哭着说:“不……不要……爸爸……我不……要。”
脸埋在沈先生的怀里,不让他再碰我。这时我听见女人甜美的声音响起:“这是,当初那个孩子吗?”
“嗯。”
“确定吗?”
“柳韵,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我知道,禹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我……”
“有事联系特助,我先走了。”
我死死揪住沈先生的领口,低声啜泣,眼泪浸透他的胸口,随后头顶传来一阵无奈的叹息。
“为什么哭?”沈先生捏住我的鼻尖,让我不得不抬头喘气看他,目光沉沉,令我有些害怕。
我瑟缩着想要逃走,他往上托了托我的身体,一下坐进他的臂弯,这下我比他高了,退无可退。
“为什么哭?嗯?”他又问了一遍,见我扭头,他忽地笑了,“怕别人抢走爸爸?”他凑过来想亲我的脸蛋,我不情愿,身体往后倒,他愣住,又问:“现在亲都不让爸爸亲了?”
我还是生气不理他,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那以后爸爸都不亲你了。”我猛地扭头,瞪着她,泫然欲泣,“不要。”
“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你要爸爸怎么做?”
我盯着他薄薄的嘴唇,又想起方才交迭的两个脑袋,我赌气把小手放到沈先生的嘴唇上,用力擦,嘟囔道:“脏……”
沈先生拍了拍我的屁股,苦笑不得,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我的眼前,笑道:“爸爸没有亲她。”
漆黑的眼眸像一座深潭,我嚅嗫,半信半疑:“真……的吗?”
沈先生点头,表情认真,“乖乖,冤枉了爸爸,你要怎么补偿爸爸?”我犹豫片刻,朝他脸颊亲了一大口,又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以为没有人会抢走我的爸爸,直到那个女人来到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