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陈哲先是掀开了床上被单。
身边的林纾橙还在沉睡,女孩仰面朝天,四肢蜷曲,好像一只仰睡的小狗,露着白白的胸口肚皮。
陈哲低下头借着晨光一番细看,林纾橙昨日大战留下的那几个红色斑点已经消失,胸腹间一片雪白,莹莹如羊脂白玉。
陈哲忍不住伸手抓捏女孩胸口的柔腴,真是滑如玉,色如脂,软如绵……若非亲眼所见,大概陈哲也不敢相信手中这团随着他指尖动作不断变幻形状的妙物,竟能轻松挡下先天九段高手的决死一击……
这么说好像有些煞风景了。
在陈哲揉弄之下,林纾橙缓缓睁眼逐渐清醒过来,伸开四肢:“想要吗?”
“想啊。”陈哲拍了拍林纾橙平坦的小肚皮:“可惜,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没时间。快起吧。”
两人穿衣洗漱之后,下楼来到一楼大堂,这处客栈已经被陈氏兄弟包下,目前作为钦差行辕使用。
此时大堂之上,除了把守门厅充做仪仗的兵士之外,只有长孙妍一人坐在堂上。
“如何?损失可清点出来了?”
昨日黄昏遇袭之后,车队一面打扫战场收拢损失,一面派人折返到闵县求援,在入夜时分退回了闵县,并在此处暂驻行辕。
进城之后,客栈行辕这边自有陈哲等人护卫,长孙妍则是连夜去料理军中诸事。
长孙妍听得问话,起身立定,单膝下跪,禀报道:“喏。平陵左卫二营一队自队率以下计103 人,昨日一战,殁4 人,重伤9 人,轻伤10人。当前无伤者80人,可战者89人。人员折损不多,但全队战马156 匹损失89匹,外加驮挽役马46匹损失31匹。”
“起去。”陈哲稍稍松了口气。
平陵是林纾枚的封号,因而长公主府的两卫护军官称平陵卫,其精锐程度号称冠绝天下,不止是因为令行禁止训练有素,更是因为两卫军士人均都有些武功底子在身上,最差的小卒也有后天四段的水平。
后天四五段的武功不能让这些兵卒人人以一当百,但面对偷袭的箭雨,他们要比普通士卒更不易伤亡。
所以别看昨日最后从林中扒拉出足足四百五十余具尸首,却也只能给公主卫的这个百人队造成十几人的损失。
当然,关键在于,五百杂兵对上两个通天境,有没有那些公主卫士卒已是无关紧要了。
“我大哥起了么?”
“钦差一早便起了,此时正与宝南府尹在房中议事。”
“宝南府这边到了?”陈哲有些惊讶。
闵县从属宝南府治下,但从府治所在的宝南县到闵县足近百里,昨日傍晚出的事,今朝清晨这府尹竟然已赶到闵县。
昨夜陈哲等人从闵县驿站发了信鸽,分别向宝南府、京兆和京城报信求援:
“是,宝南府尹接到鸽信之后带着二百差役勇壮连同数百骡马牲口星夜出城,今早便到了。”
陈哲正暗自为这府尹的神速吃惊不已,楼上房门响动,却是在房中议事的陈咨和宝南府察觉了楼下话声,先后出屋下楼。
陈咨一边下楼,一边在楼梯下招呼道:“思齐,我且与你介绍一番,这位是宝南府尹刘昌,字国兴。国兴兄,这便是舍弟,驸马都尉陈哲。”
陈哲拱手做礼:“见过刘府尹。”
一见这府尹的相貌气质,陈哲心下的疑惑散去大半,那一身将朱红官袍紧紧绷住的腱子肉,还有那坚毅面容上积年冻伤留下的痕迹,……这一股漠北边军的味,陈哲可太熟悉不过了。
“卑职见过陈都尉。”看到陈哲身上的武官袍服,刘昌下意识就要弯腰剪拂,幸好及时醒悟,改做拱手。
不过这点小动作,更是在陈哲眼里坐实了他边军行伍的出身。
陈哲干脆问道:“刘府尊可是北地边郡人士?”
刘昌低头道:“禀都尉,卑职乃是江南吴中县人士,并非出生北地。不过……小人二十岁上考取秀才功名之后,眼看举业无望,便北上投了边军,十几年来自功曹、参军一路积功而进,至两年前随长公主殿下一道回到关内,转升了这宝南府尹。”
“倒是条好汉子。难怪这次事急突然,明府却反应的如此之快,星夜聚兵,一夜奔袭百里,原来是我们公主府的老部下,想来公主殿下听了,也当以你为傲。”
原来是自己人,陈哲立刻铺陈上一番官面话。其实这府尹连夜赶路,肯定不全是为了给老上司表忠心。
大宁境内,京畿重地,竟然会有几百强人截断官道袭击钦差……当地官员再怎么无辜无妄,也有一番大雷要顶,既然有机会有门路,那肯定要在老上司兼苦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
陈哲的回话也算隐隐给刘昌服了个定心丸,公主府不会丢下老部下不管的。
“都尉廖赞了。”
“哦,对了。这闵县的三衙呢?”陈哲突然又想起另一帮要扛雷的倒霉蛋。
刘昌回答:“回都尉,闵县的县令与县尉一大早便带人出城,去昨日事发地勘察线索打扫残局去了,县丞则在忙着筹集马匹粮草,以奉钦差仪仗。”
陈哲点点头,看样子这县里三个倒霉蛋并不是公主府一系的故旧,要不然刘昌肯定会提一嘴。
倒是一旁的陈咨开口道:“这闵县县尉乃是我同年好友的学生,虽然只弱冠之年,去年刚刚中榜外放,却也颇有几分才干,想来城外现场之事交由他来,当是能办的妥帖。”
“陈兄说的是,这闵县县尉卑职也是有所耳闻的,确实是一员干吏。”
他俩这一唱一和,陈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县尉是陈党的徒子徒孙,也是自己人。
不过眼下还不是事后分锅的时候,三个谈笑之间在大堂桌边坐下,打发长孙妍去找店家要茶水,陈哲话锋一转:“兄长,府尊,小弟昨晚又把此事复盘了一遍,越想越是蹊跷。这帮人劫杀钦差,到底所为何事?”
“难道不是为了京南道的连环凶案么?”陈咨奇道。
陈哲把自己心中疑问一一道出:“京南道的案子至今全无头绪,当地官府与应募而来的江湖豪侠想尽办法都抓不到这伙人的首尾,想来这帮人行事应当是十分缜密的。”
在座都是聪明人,听陈哲这么一说,眼睛齐齐一亮,随机也陷入到陈哲一样的困惑当中。
昨日那场劫杀,属实是和布局缜密这种评价相差甚远。
陈哲设身处地以那凶手的角度参谋此事,设想了几种可能。
假如,凶手确实是想靠着劫杀钦差来掩盖京南道的真相,那这个计划可以说是错漏百出。
首先,派出那么多人手正面袭杀就是错误,若由陈哲设局,有那昨日林中被找到的那四把强弩足矣,也不用截断道路,派十来个人伏于林中,等车队经过,用强弩突然攒射马车便是。
其次,用一个先天九段高手压阵出手,也是意义不明。要么是对方情报不明,不知道陈哲在车队之中,要么是对方缺乏常识。
陈哲在京中行事并不怎么低调,之前周宁进京之后都能打听出陈哲的根底,他在钦差队中更是明发上谕的事情,只要在京城里稍布耳目,就不会不知道。
既然有陈哲这等通天高手,那么五百弓手和五百弓手外加一个先天九段,其实无甚大区别,江湖上人尽皆知垮一个大境界的差别是何等之大,多派一个先天九段等于是白搭进去的莫名损失。
强行劫杀意义不明,似乎故布疑阵的可能性或许更高一些……多了不说,现在钦差停驻在闵县,确实是有被拖延到。
但细细推敲之后,也说不太通,无他,代价太大了。五百弓箭手、四把强弩、
一个先天九段……这三项随便拿出一样都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完全没必要一铺全压上桌,这不叫大手笔,这叫傻。
“昨日可抓到活口?”三人一道苦死了片刻,刘昌首先问道。
陈哲缓缓摇头,当时情况紧迫,他和林纾橙都是全力出手,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就把那五百弓手杀了个干干净净,最后那个先天九段的戏精也被心中愤懑的陈哲下令处决了,此时回想起来还有些懊恼。
线索太少,能发散开来的可能性实在太多,事到如今,也只能以静制动,看看对手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思齐,昨夜发信回家,你好像调了更多人手?”
“嗯。是的。”昨晚上陈哲有些陷入心障,嘴上说着自己懈怠,心中实则是恼羞成怒,经过大哥一番开导,方才平静下来。
只是发鸽信回京的时候,陈哲还在恼怒之中,而后果就是……他在信中把京中能调集的全部武功高手一起召唤了过来。
除了林纾枚不能动,公主府、陈家、绿绮楼、应元庵,所有陈哲控制下的先天八段以上的高端武力正倾巢而出连夜南下向这闵县赶来。
“所以大哥,除非对方能拿出轻松推平一家八大门派的武力,否则这京南道,我们去定了。”
三日之后,广平山南侧,京畿南道最北端德屏县闹市之中走过一行人。
擦肩而过的路人大多察觉到了这支队伍的特别之处,因而所到之处引得不少人驻足侧目。
不过这队人马似乎并不很在意,见日照当空,时近午间,为首之人在闹市中门脸最大的那间得意楼前勒停了马匹。
店小二颠颠地走出门迎客,抬头见这帮人的打扮,却是一愣:当头的是两个男子,身后十几人一看身段便知全都是女流。
而无论男女,这些人全都头戴帷帽身着劲装,那十几个女子还全都以纱巾裹面,只有为首的两个男人在帷帽下露着五官。
“额……众位客官可是要打尖?”
“自然,难不成你们有客房?”
小二笑道:“客房没有,不过装潢雅致的私密包厢却是有的。”
为首男子点点,显然对小二的机灵颇为满意:“前面带路。”说罢,把马匹交给酒店马倌,一马当先跟着小二踏入酒楼。
确实如小二所说,得意楼的三楼上尽是一间间的包厢。
小二带着一行蒙面客走进一间,先是轻手快脚地窜到房里,把唯一那扇大窗上的竹帘放下,这才转身拉开桌椅:“客官可还满意?”
“不错。”说着,为首男子丢出一块银子:“拿手好菜尽数端上来,对了,可有斋菜?”
小二接了银子,暗自掂了份量,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有的,暑热时节,客人总好一口清淡的,店里自也备着做斋菜的大师傅,客观少待,小的这便去安排。”
等小二离开,众人纷纷入座,此时,一行人才摘下帷帽扯开面纱,这些人自然就是陈氏兄弟和陈哲手下的一众高手了。
“想不到这县城里还有这等机灵的店小二。”坐在陈哲身边最近的是林纾橙,自那日林中一战后,这小妮子嘴上虽然还是不是有些刁蛮之语,对陈哲的依恋感却是越发浓厚了。
“说得你好像在京城里见过店小二似的。”出声拆台的是元真,小淫尼似乎天生就跟林纾橙犯冲,这两日在路上就没少拌嘴。
林纾橙一时语塞,她长在深宫,出宫生活没几日就被陈哲带出京来,的确没见识过市井之事,不过她也挺有急智,眼珠子一转就回击道:“我没在京城见过店小二,难道你这小尼姑就天天上街在酒楼喝酒吃肉么?”
元真却是不恼:“我平日虽然不怎么出庵堂,可也是在京城江南之间走过两回,闯过江湖见过世面的。”
林纾橙还想再说,却被陈哲按住:“好了好了,这德屏乃是广平山隘口的必经之路,东南诸省如今入京虽是主要走海路自东海登陆京畿东道,可也有不少商旅是走这广平山隘口的,这德屏的店小二自然也是见多识广。”
二女这才偃旗息鼓……陈哲也是欺负这俩足不出户的小妞没啥见识,从东海省那边的港口出海,不过两日就能到京畿东道,再走一日便可入京,比爬广平山可是方便太多了,因而这边现在其实已经没什么客商经过了,那小二的机灵,大概是天赋异禀。
其实只要想想这几日一行人在广平山道上的见闻,就知道陈哲是在胡诌,只能说两个小姑娘着实还是稚拙了些,同桌几个年资更长些的女子见此便不免都挂上了几分笑意。
“倒是让兄长见笑了。”安抚好林元二女,陈哲转头跟陈咨告罪道。
“无妨。倒是这些天都要仰赖诸位弟妹了。”
“大哥见外了。”
陈哲说的客气,在座诸女当中,有几位却被那一声“弟妹”说的心花怒放。
一个娇小身影蹭的一下站起来,激昂道:“兄长如有所托,小妹几个必当全力以赴。”
说话,乃是绿绮楼的花魁罗瑜。
绿绮楼的三女,表面上弱质纤纤,其实全都是先天九段大圆满,距离通天境一步之遥的高手。
当年陈哲行走江湖之时,曾杀过一个修炼采补术的左道妖人。
那妖人身边养着几个豆蔻之年的少女,都是那妖人挑选掳掠而来准备养做鼎炉的,几女不仅资质出众,还在那妖人的强迫下苦练了几年内功,最后却都便宜了陈哲,其中年纪最大的三个,就是罗瑜、白瑛、张琼。
陈哲接手这几女之后,不仅放在陈府当大小姐养着,让陈府的嬷嬷、公主府的女官们教导她们礼仪才艺,于武道一途更是亲自悉心指点,说是亲传弟子也不为过。
几女本就出得魔窟掉进蜜罐,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颗心自然是痴痴系在陈哲身上……只是这一年来三女的花魁身份是陈哲特意布置,别有仰仗,这才没有收进陈府小院。
这次陈哲召集人手,便把她们三个也叫来了,反正距离七夕也只有几日,上代花魁本就该退场了。
前两日在山道上,陈哲也允诺三女,等此间事了,回京之后便直接住进陈府,不用再回绿绮楼。
因而,罗瑜等三女这时正是兴奋激动又患得患失的状态,听到陈咨一句弟妹,三女当中性子最是率直的罗瑜直接就站起来自爆了。
场面一时尴尬。
幸好,陈咨温言应道:“弟妹有心了,为兄特此谢过。”
罗瑜这才红着脸低头坐下,可桌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却没这么容易放她过关,纷纷低声调笑起来,包厢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闹了这一出,倒是把等菜的时间消磨了过去,屋外响起敲门声,店小二在门外叫到:“菜来了,客官可方便?”
众人又重新戴上帷帽,放那店小二进门。
这店小二不仅心思机灵,手脚也麻利,流水般送上十几盘菜肴,很快就把大圆桌铺满了:“诸位还请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若有需求,请拉动门边这个铃铛。”
待店小二告退,众人又摘了帷帽,只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动筷子。
众女之中则又站起一人,正是那个时常隐没在陈哲影子里的青雉,见她先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捆银白色的筷子给众人分发,然后就见她自己先举起一双银筷子,从桌上菜肴中各挟了些许,逐一先闻后品,全部尝过一遍之后,对着陈哲点点头。
青雉修的乃是一身旁门武学,除了隐匿之外,同样精善暗器用毒。见她检查完毕,众人这才拿起银筷大快朵颐起来。
席间无事,众人便说起些闲话,连陈咨也找了个话题同陈哲聊天:“二弟,这江湖中事你熟,不知现如今这江湖之中,可有什么成组织的歪魔邪道,譬如什么魔教之类。”
陈哲表情古怪:“兄长你是不是看了什么话本,还是在茶楼里听了说书?”
陈咨微赧:“嗯,前些日子确实是读了几本闲书。”
“这样啊……闲书当中的魔教,其实大多源自前朝时的武林旧事,原型不外乎圣火教和光明教。”
“原来还真有魔教啊?那你行走江湖时可与他们争斗过?”
陈哲连忙摇头:“拜火教总坛在河西,教主受封县男。光明教总坛在江南那边的湖源县,你之前巡查江南的时候应该去过,光明教教主是开国县子,且他们如今家大业大,还有一支分家另过的分坛在甘峡道那边,受封开国县男,两支相距千里却也同气连枝,势力相当不俗。”
“啊?”陈咨一愣:“朝廷怎么连魔教都御封了?”
“说了那是前朝旧事了,如今这两教都是名门正派了,无论功法还是平日行事,都正得不能再正,光明教的镇派神功大光明神剑诀号称天下第一辟邪剑法,不仅比武厮杀威力无穷,在除妖斩鬼方面更胜佛道武功……不过那也是胡扯贴金的,朗朗乾坤哪来的妖啊鬼啊。”
陈哲说完吃了口菜,继续说到:“说白了,前朝时那些正道邪道,不过都是争的一个利字,除了确实有些旁门左道之士练了些阴邪功法天怒人怨之外,江湖中最多的打打杀杀还是为了争利。不信你问问本慧,前朝时她们普度禅院和光明教打的最狠了,其中关键她最清楚。”
未穿僧衣换了劲装的本慧也坐在诸女之中,听陈哲提起,她放下筷子正坐合十道:“阿弥陀佛,主人所言不错,出家人不打诳语,本院前朝与光明教相争,其实是为了垄断东南的私盐生意。”
陈咨目瞪口呆,陈哲则又问道:“那现在怎么不打了呢?”
“江南盐务道配给盐引总计一万二引,普度禅院占三千五百引,销往中原三省,光明教总坛占四千二百引,销往西南四省。”
见陈咨愈发吃惊,陈哲笑着总结道:“所以,现在哪有什么正道魔教,全是朝廷的狗罢了。”
“原来如此……”陈咨明白了其中缘由:“那些江湖豪客便如此心甘情愿听命于朝廷,总有些心生怨怼的吧?”
“确实,那种人还是有的,他们就会成为本朝的魔道,然后……”陈哲手指在喉间划过:“天下正派人人得而诛之。”
本慧在旁笑道:“大宁朝不同前朝,前朝重农抑商,百业凋敝,一只只眼睛全都盯着土地和土里长出来的那些虚浮财而已。我朝以农为本兼顾工商,百业兴旺,物力充盈,府库里有的是银子,民间也不乏赚钱的路子,江湖人也是人,穿上丝履之后,便不会如赤脚之时好狠斗勇了。主人所说那些心生怨怼之人终究是极少数,眼下江湖中的邪道,就是那些个练了邪门妖法之人,以及违法潜逃的狂徒。”
陈哲跟着补了一句:“不过这些邪道虽然数量比前朝时少了不少,质量可又高多了,毕竟能逃过这么多正道的追杀活下去的,可都是精英。”
“哦。”陈咨点点头:“对了,江湖中的各大门派,除了民间常见的赚钱门路,可有其他只有江湖人做得的生意?”
“有啊……嗯,我想想,押镖转运,保镖护卫这些该当不算,自古便有。兄长应是问的我朝大封江湖之后新生出来的生意吧?”
“没错。”
“兄长前几日不是跟我提过须沿江?须沿江上那座纵跨两里多的大桥可去参观过?”
陈咨双目睁大:“你是说?”
“那桥就是飞云派建的,飞云派以轻功出名,所以门下承接各类常人难以完成的险峻工程,须沿江上的几座大桥,还有甘峡那边白云峡山壁上的廊道,都是他们建的。”
“原来如此。”陈咨的目光瞟到本慧以及她身边那几颗显眼的光头:“那本慧大师出身的普度禅院除了盐货生意还有些什么经营?”
“丝棉纺织。”本慧答道:“从吴中到湖阳,约有四万户机工在为普度禅院做工,一年产出全大宁一成五的丝绸和两成的布匹。”
陈哲笑道:“那可不,别家禅院的佛身都是镀金的,普度禅院大雄宝殿里那尊两丈高的佛像可是纯金的。”
本慧低头浅笑:“那还是空心的呢,掌院说了,希望五十年内把它全部填实了。”
“啧啧啧啧……你们这些出家人,这可是犯了贪戒啊。”
陈咨见他们说得百无禁忌,又追问道:“那普度禅院可有专属于江湖武士的营生?”
他这一问,却让本慧笑容一滞,陈哲哈哈大笑:“这个我替她说吧,毕竟让她自己说还是有些羞赧。”
说着,陈哲就把普度禅院暗殿欢喜禅炼体法的生意说了出来。
陈咨倒是开眼界了:“原来还可以这样从富贵人家的女眷身上赚钱。”
“自然,食色性也。”顺势,陈哲又说起另一项江湖中不太好启齿的生意:
“其实包括普度禅院在内,江湖中有不少专收女弟子的门派都有一项非常赚钱的生意。”
说着,陈哲指了指本慧和她身边的四个弟子,还有另一边的周宁和元能:
“贴身女侍。”
陈咨只是不好女色,不是不通人情,陈哲说得有些含蓄,陈咨依旧明白了过来:“还能这样?她们都是?”
“嗯,周宁和她几个留在府里的师妹是砚山派投效过来的,她们的身价,可比京师七夕花会的上榜花魁还要高一些。本慧她们嘛……则是我借了公主府的势力替她们在京城的下院应元庵立足张目,开辟了京城的生意,作为交换,普度禅院那边就将暗殿中的一脉传承送与我了,除了本慧和她这几个弟子,还有她两个俗家师妹,不过那两人目前在江南本院闭关修持不在此处。”
陈哲借着把话题从在座的女子身上转开:“江湖中这方面最有名的并不是普度禅院和砚山派,她们也不过是偶尔为之,真正专做这一行的是琉璃湖,不光有大量豪门内宅女护卫出自琉璃湖,江南、东海乃至京师的不少花魁也是琉璃湖出身。”
“还有这般门派?”
“嗯,不仅有,琉璃湖在江湖上更是以财雄势大着称,不仅有钱,人家还有数不清的裙带关系,江湖中有句笑话,琉璃湖是靠枕边风吹来的开国县子。”
见识了这么多江湖轶文,陈咨最后又问出了一个问题:“江湖之中,现在还有杀手生意么?”
陈哲面色一肃:“兄长,是不是收到什么线索?”
陈咨摇头:“这几日我都与你同吃同住,怎么可能单独收到什么线索,只是刚刚想到这京南连环凶案,头绪全无,会不会是幕后主使在不断买凶杀人,只要每一起凶案都找不同的杀手接单,那么除非我们找到了被害人的共同之处,否则线索自然七零八落不成体系。”
陈哲低头思索了片刻:“很难,江湖中确实还有暗地里的杀手组织存在,但是早已零零落落不成系统,只有一些身手特别高的才敢出来接活。想要连续寻觅这么多杀手来接单,难度相当之高,除非是混迹江湖阴暗角落几十年的老掮客,不然很难做到这般地步。”
“为何?江湖高手要杀这些普通人很轻松吧?未必要找身手特别出色的吧?”
本慧帮着回答道:“因为杀手这种生意,只要留下些跟脚,就会有源源不断被官府花红吸引而来的正派高手追杀……不是身手极高,心思又缜密的特殊人物,一般做不了这一行。”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声喝问:“杀手?什么杀手?”
伴着喝问,包厢大门被粗暴推开,几个衙役服色的公人冲进屋来,为首那人扫了眼屋内众人:“你们这些鬼祟之徒,原来是杀手组织?那边跟我回衙门里走一趟吧。”
陈哲和陈咨面面相觑,视线分开之后,陈哲低头忍笑,陈咨则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物亮给那衙役头目:“在下河中道御史陈咨,钦差巡访京畿南道刑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