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西里斯在哈普阿蒙出现的时候早已噤声,他仿佛就是伊西多鲁斯半路失踪捡到的一只小猫咪一样,在她的怀里扒出爪子搭在她赤裸的胳膊上,脑袋蹭了蹭伊西多鲁斯前胸,伊西多鲁斯被奥西里斯有些流氓的行为感到羞恼,这家伙明明不是真正的猫!
如果是一只真的小猫,伊西多鲁斯只会被萌得蹂躏猫,而她现在只能威胁地曲手挠猫的肚皮。
“喵。”猫仰头无辜地望着伊西多鲁斯,绿晶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睁得圆溜溜的,猫撒娇希望人能原谅猫做的坏事。
伊西多鲁斯被萌得又挠他,猫喵了一连串,越喵越可爱越甜腻,伊西多鲁斯就越挠猫,猫一直夹着嗓子讨好她。
哈普阿蒙频频回头,他垂眸盯着伊西多鲁斯怀里的黑猫,以至于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下来,她和哈普阿蒙鲜少交流,不知道开启一个什么样的话题比较好,于是委婉地问他:“你也喜欢猫吗?”
哈普阿蒙说:“我也养过猫。”
哈普阿蒙丢下这句话就跑开了,伊西多鲁斯追过去,这里她已经认路了,是通往埃拉托色尼工作的地方,他们传阅着看他的手稿,并发出连连称奇的声音。
伊西多鲁斯抱着猫进去:“祭司大人,对不起,我来晚了。”
埃拉托色尼:“伊西多鲁斯,不是说好私下叫我老师就好吗?来,你过来,我知道你对算术很有自己的想法,你也来看看这份手稿里面的数据。”
哲学老师眼尖,大叫起来:“伊西多鲁斯!你从哪里找到的猫!”
这么亲人的猫也是很少见,他乖巧地窝在人类的怀里,油光水滑的皮毛还戴着金灿灿的饰品,像保养得当妆点华丽的秀发。
祭司们一下子围上来逗猫,猫很高冷的不说一句话,他们学猫叫想吸引猫的注意力,又连连夸赞猫优雅美丽,把手放在猫眼前跃跃欲试想要抚摸,伊西多鲁斯想阻止他们,这可是冥王啊!
就看见猫弓起脊背威胁地冲着他们哈气,张开血腥大口,亮出尖锐的獠牙。
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
祭司酸酸地开口:“为什么猫在小伊西多鲁斯怀里就那么乖,我们就摸不了?”
“哎,谁让我们伊西多鲁斯是和奥西里斯一样伟大?”
猫一下子僵在原地,伊西多鲁斯惊恐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伊西多鲁斯有苦说不出,早知道不抱着猫样的奥西里斯不放手了,一下子就得罪了两拨人。
祭司们只是开了个小玩笑,他们又催促伊西多鲁斯看手稿,她的算术方法和这个时代的人略微不同,凝结着后世千年的精华,原来所学的皮毛在这个时代也足够她使用了,猫跳上她的肩头,奥西里斯轻得像羽毛,猫蹲在伊西多鲁斯得肩头,俯视手稿的内容。
伊西多鲁斯浏览纸草的内容,为上面精妙的猜想和接近于真实的图画感到震惊,她要来一只笔,她还是第一次能够使用羽毛笔,她在纸草上演算,用之前特意进行过换算的单位数据来验证,她的纸草上逐渐充满了时人看不懂的“阿拉伯数字”和奇怪的符号,她算了半盏灯的时间,对着脑海里无比深刻的数据进行比较,心情复杂,震惊地看向她的老师。
尽管受时代的局限,埃拉托色尼的一些猜想并不准确,但是他凭借着并不精准的数据算出一个非常、非常相近的数据。
伊西多鲁斯想要告诉他应该把猜想的前提改成什么样子,把最准确的数字告诉他,让她这聪颖异常的老师只要知道了正确的题目就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此刻突然口不能言,嘴巴徒劳地开开合合,祭司们面面相觑,埃拉托色尼站出来问:“伊西多鲁斯,你怎么了?”
她抚上自己的喉咙,感受不到任何滚动的软骨,她真的,真的无法发出声音,甚至无法抬写字。
肩头的猫一跃而下,亮出利爪撕碎她的纸草,如同撕去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知识。
她突然能说话了,可是她发现自己忘记了。
她忘记她要说什么了。
她望着奥西里斯,嘴唇蠕动几下,奥西里斯和她对视,她好像第一次认识祂,第一次端详祂威严的面容,闪烁的纯金饰品把祂衬得无比高贵而神圣,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不再可爱,猛兽一样狠厉的竖瞳满含警告,仿佛她惹恼了这位神祇,她将要为她的大不敬付出惨痛代价。
伊西多鲁斯在他不容侵犯的神威下瑟瑟发抖。
她的背后贴上一个人,这使她抖得更厉害,她甚至无法让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滚开,狼狈使伊西多鲁斯痉挛地跪倒在地,满心满意想要不择一切手段祈求神明宽恕她放过她。
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奥西里斯的目光被隔绝,另一只手轻轻环着伊西多鲁斯的肩,安抚性地拍了拍她。
“姐姐。”
“伊西多鲁斯,别哭。”
伴随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伊西多鲁斯狠狠抓住那横在眼前的手,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那道洞察一切的目光不再窥视她,她终于调动一切抵抗那不明的情绪。
伊西多鲁斯眼皮高速地震颤,纤长的睫毛不停扫着掌心,她第一次因这黑暗而伴生无限的安全感,温热的眼泪滚滚而落,她抓着那只手如此用力,以至于指节泛白掌骨突出,那安慰的声音终于飘进嗡鸣的耳朵里,她茫然地抬起头,照亮了她无暇的面容被两行血泪分割开的模样。
伊西多鲁斯请了病假,母亲来接她,久别重逢,面对母亲的喜悦却始终笼罩着那晚的阴云,伊西多鲁斯孤坐在窗前。
母亲走前吻了吻她,让她晚上和她一起见祭司,宽慰她只是撞见了一些邪恶的阿克胡,把它们都驱赶了就好了,她为女儿挂上了精致的护身符,还亲手为她戴上一个镶嵌着大颗青金石的纯金圣甲虫。
伊西多鲁斯拥抱了一下母亲,点了点头,她知道不是这样,如果,如果真的是母亲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她努力扬起笑脸,眷恋地对母亲说:“母亲,我现在念书写字都很厉害,祭司们都夸奖我。”
母亲捏了捏她的脸:“我们伊西多鲁斯是最棒的孩子!哪怕不会这些东西都不耽误母亲永远爱你,这无容置疑亲爱的。”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跪坐在床边,抚摸着母亲亲手挂上的护身符。
她的窗户大开着,招徕风神眷顾地涌进来,她想起那个被奥西里斯所禁止的名讳。
伊西多鲁斯笑了一声,她想与其时刻谨慎小心地活在这个随时都能丧命的地方,还被戏耍丢掉最重要的东西,那还不如挣脱枷锁,她不期望作为无能为力的人而活着。
她拽下那颗护身符,来到窗前请风神转告她的请求。
伟大的阿努比斯,伟大的阿努比斯,我想见你。
伟大的阿努比斯,伟大的阿努比斯,我想见你。
我给你奉上鲜花,给你奉上美酒,奉上面包,奉上新鲜的瓜果,还有魂灵。
请你降临吧。
伊西多鲁斯闭上眼,黑暗中流体的风擦过她耳畔,撩起她的碎发,抚过她的脸,她仿佛听见一声轻笑。
翅膀拍打飞行的声音渐行渐近,伊西多鲁斯睁开眼,窗口上停着一只巨大的鹰隼,歪头盯着她。
她知道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动物,它一定还是某个奈杰尔的化身。
“阿努比斯?”她试探性说了一个名字。
“他是个不敢在白天出现的蠢货,如果你想见他,也许你该到死人堆去。”鹰隼冷冷开口。
“你是谁?”伊西多鲁斯浑身紧绷,声音发紧。
“我是此地最伟大的万神之王。”鹰隼盯着伊西多鲁斯,等待她跪下朝拜祂,赞美祂,可惜祂注定等不到。
伊西多鲁斯:“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应该知道我是外来人。”
鹰隼振翅,伊西多鲁斯觉得祂下一秒就会俯冲过来袭击她面部,然而祂很快安静下来,有些柔顺地说:“我叫拉。”
“你可以喊我伟大的拉神。”
“伟大的拉神。”伊西多鲁斯神情淡然地点点头,她以为她会惹怒祂,以冒犯之名让神的威严带给她惩罚,就像奥西里斯做的那样。
然而祂却比她想象的温柔许多。
“你是我的一部分,我不会对你生气。”鹰隼说,祂拥有这片土地,这片土地生存在的所有都属于祂,祂不为这样的行为感到冒犯,更别说伊西多鲁斯也是祂的一份子,故此祂不会生气。
鹰隼擦过她身边飞进来,停在油灯架上,伊西多鲁斯转着眼珠看着鹰隼停在油灯架上,考虑等会马上撤掉这个油灯架,让这些到访的神明无处可停。
“昨天你差点酿成大祸,奥西里斯惩罚了你。”
提到这个伊西多鲁斯就感到无比的愤怒,她指着窗外质问拉:“祂生什么气?祂拿走了我的记忆,我才应该生气吧?我又做错了什么?”
伊西多鲁斯匆匆掠过油灯又复折回来,驻足鹰隼面前又一次冷冷质问:“你说啊,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鹰隼无言片刻,祂张开一只翅膀,伊西多鲁斯下意识闭上眼,祂看起来像要扇她!
愤怒过后人一旦被迫冷静下来就会后怕,她现在背后全是冷汗,她等待疼痛,然而但是没有疾风,只有略硬的羽翼微微拂过她的脸,带走冰凉的泪珠。
“伊西多鲁斯,我的孩子,别哭了。”
她颤着的眼皮缓缓睁开,泪眼朦胧地望着鹰隼,祂还保持着这个姿势,琥珀一样的兽瞳无比深邃,只要注视就会掉进时间的漩涡,凡人所见如同亲眼目睹万万次太阳升起,刺目,流泪,热痛,这就是普通人能感觉到的全部。
祂语气无奈,带着严厉只是因为想让祂迷路的孩子走上正途:“因为你把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带来,那么世界就会乱套。”
“奥西里斯夺走你的记忆,现在我把它还给你,我知道你不是坏孩子,我一定会惩罚奥西里斯,所以别哭了。”
伊西多鲁斯问:“真的?”
拉无奈地重复:“真的,我以拉神的名义保证,奥西里斯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破涕为笑,拉为自己哄好了这个小女孩感到雀跃,这可能是因为动物总是对简单的情感反应得更为强烈,鹰隼踮起扑腾翅膀,祂张开翅膀的体型过于庞大,挥动间带起微弱的气流,伊西多鲁斯又听见那种,裹挟在风中微弱的嘻嘻笑声。
伊西多鲁斯大着胆子问他:“那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鹰隼安静下来,他有些不高兴:“他会再次体会到他死时的痛苦,一直到你原谅他为止。”
“我的孩子,你不应该在我面前还想着他,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她觉得拉没有发火的预兆,反而很认真的想把伊西多鲁斯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她野蜂蜜一样澄澈的眼睛眯起来对着拉撒娇:“对不起嘛,伟大的拉神。”
鹰隼一只翅膀捂住喙,又飘飘然扑到半空中,喝醉酒一样摔在伊西多鲁斯怀里。
伊西多鲁斯抱住有些大而重的鹰隼,坐在床沿,用手沾着罐子里浓郁的乳香油膏搓热融化淡黄色的油脂。
她给鹰隼梳理羽毛,鸟将头搁在她的臂弯闭上眼睛,小心地收着喙,喙对于人类柔软的血肉来说非常尖锐。
伊西多鲁斯以手作梳慢慢理顺羽毛,羽翼沾上没药香,味道有点沾着辣椒粉的柑橘,她鼻尖耸动,有些想打喷嚏。
羽毛在她的手下逐渐变得根根分明色泽鲜艳,她的手捋过所有羽毛,仔细照顾翅尖,她甚至能摸到鹰隼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
伊西多鲁斯问他:“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
拉说:“只是希望你能把历史走下去,这个历史是对于你来说的,你来自未来,史书上发生了什么,记录了什么,应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对于你来说是注定的事情。”
“即使你不知道,伊西多鲁斯,但是如果你在那时翻阅过埃及历史,你就能明白你该做什么。”
伊西多鲁斯很久没吭声,她缓缓问出一个要命的问题:“可我没有翻阅过,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顺其自然就好,不该发生的我和奥西里斯都会阻止你,我保证他不会再用那么粗暴的方式了。”
“我必须要这么做吗?”
“是的,埃及没有掌管时间的奈杰尔,即使是我们也有黄昏落尽的那一天,尽管第二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因为你就来自那个未来,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那个未来。”
“不要让选择扰乱宇宙,我无法控制。”
伊西多鲁斯:“你应该知道,在我的那个时代,你们的文明其实已经断代了。”
“是的,这就是命运,希腊人最爱谈论的问题,也是最爱沿用的母题,也是我所说的——诸神的黄昏终有一日到来。”
伊西多鲁斯的手停在鹰隼胸脯的位置,她能感受到掌心相触下强健的心跳,微微向上就能抓住他的喙、卡住他的喉咙。
她的手蜷缩一下,又滑到背上为他轻顺着脊梁。
“伟大的拉神,我供奉你。”伊西多鲁斯说,她床边是早已准备好的贡品,正如她所说,鲜花,鲜美的葡萄酒,丰盛的面包和瓜果。
还有将拉抱在怀里的伊西多鲁斯。
她自己看不见,但是拉能,他能看见她美丽的、甘甜的、半透明的、晶莹的幽蓝色灵魂。
她的巴像一只被冰封的、哀啼着的青鸟。
拉拒绝了这次供奉:“我已降临,我倾听你的求助而来,我只会收下我感兴趣的贡品。”
“你想要什么?”
“这还不是时候。”鹰隼说。
伊西多鲁斯心说这种爱在最后收取利益的都是谋求甚大的,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她无所畏惧。
鹰隼在太阳即将沉入海底时一直在沉睡,他被油膏打理的整整齐齐的翅膀有些卷边,伊西多鲁斯感受拉的心跳还是平稳的,但似乎远不如刚见面时有力。
也许是因为祂睡着了,伊西多鲁斯把鹰隼围在毯子里,侍女来给她送饭,进了门诚惶诚恐地对着床就地一拜,她只会埃及语,是因为语言不通特意被母亲调来照顾伊西多鲁斯,所以侍女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懂,唯一能听懂的也许是“拉”的名讳。
侍女拜完床又拜伊西多鲁斯,膝行过去,抓住她的白袍一角恳切地说话,她真的听不懂,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不断用希腊语重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侍女哭着将发间小巧的金色莲花造型的发饰交给她,对她打手势,可是手势她也不懂,埃及侍女对她咣咣磕头,然后起身扭头逃走。
伊西多鲁斯把玩金灿灿的莲花,饰品质地较为柔软,看样子还是纯金的,精巧地做成了一个钗,可以插进盘起的秀发里。
她是埃及人,那么应该对埃及的神灵很熟悉了,她扫过床上的虚弱状态的鹰隼,最终叹息一声把金饰放到祂身边。
天变了脸,太阳终于被吞入大地腹中,伊西多鲁斯抱臂立在窗边,看着河顺流向北,飘着盛满鲜花的游船,钟声响起,海航船归港卸货,码头一片明亮繁忙。
一切都如绘卷般徐徐展开,她打开相邻房间的门,这里有一个的小阳台,拔地而起的月桂树为阳台遮荫纳凉,陶罐种满了各色的矢车菊和罗勒。
伊西多鲁斯躺下来,她梳理着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从上一世的生活想到穿越以来的发生的各种事情,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上一世如同幻梦。
她是患上什么精神疾病了吗?还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
她闻着草木的香味,风起扑簌簌的落叶,树影婆娑,月上中天,星辰闪烁,一直一直以来,人们都是仰望星空寻求答案。
她在千年后看到的星空和这里是同一片天空吗?
要多少多少年,她才能望见本属于她的月亮?
酸涩的果实被送入口中,她咀嚼,吞咽,酸得她津液异常,她想这里一点都不好,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wifi没有空调。
凄厉的猫叫响彻夜色,伊西多鲁斯被惊得直接坐起来,她扒着阳台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花园的莲池旁细瘦的黑犬前爪抵在那只猫的喉咙,俯身亮出獠牙,下一秒就要刺入血肉中。
伊西多鲁斯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阻止惨案发生:“住手!”
黑犬回头,猫趁着着空档狠狠挠了一下,跳着连滚带爬往她这里跑,月光下它的金饰溅上不少血,两三下爬上树跳到小阳台上。
猫身上秃了几块,露出暗红的血肉,它爆发式地逃窜到伊西多鲁斯身边寻求庇护,走向她那几步东倒西歪,最后站也站不住,一路爬到她脚边,她诧异地看着奥西里斯的动作。
死了一样失去力气倒下,那只狼犬在庭院中踱步,在伊西多鲁斯叫侍卫赶走它时它开口了:“夜安,美丽的殿下。”
“夜色已然降临,最好听从夜的安排。”
祂的话止住了伊西多鲁斯想要转身去室内寻求拉帮助的脚步。
狼犬蓄力一跳,跳上月桂树开始爬,伊西多鲁斯也顾不得什么恩怨,抱起受伤的奥西里斯就想跑,狼犬动作太快,它一下越过她身侧挡住她的路。
“我说了,殿下,夜的安排不容违抗。”
“你什么意思?”伊西多鲁斯慢慢向后靠,直到退无可退,那只狼犬嚣张地步步紧逼,信步闲庭地漫步在她家阳台上!
“殿下,不该与我问好吗?”黑犬不解,为什么她能对奥西里斯和拉这么熟稔,轮到祂就不可以了呢?
“未自己报上名讳就要我问安,我怎么知道阁下是谁?”她很快冷静下来,奥西里斯轻微抽动两下,看来还没死绝。
“我是伟大的阿努比斯。”黑犬轻快抽动两下尾巴,这下她该向他问好了吧。
“伟大的阿努比斯,夜安。”虽然祂上一秒还在和奥西里斯厮杀,但只要没牵扯到自己那她才不会当这个出头鸟,现在连带着奥西里斯都是个烫手的山芋。
不对,祂说祂是阿努比斯!
“你要小心阿努比斯,祂不会允许你留在这里,祂的吻一旦赠予你,你的灵魂就会留在这里,前往我的国度。”
奥西里斯说过的话犹在耳畔,伊西多鲁斯手脚发凉,她腿软得瘫坐在地,哆嗦着问祂:“你是来取走我的性命吗?”
“谁跟你说的这种话。”黑犬是真的有点不开心了,祂呲牙。
“是奥西里斯。”伊西多鲁斯马上供出背后说人坏话的主谋。
黑犬哒哒绕了一圈阳台,不知道为什么伊西多鲁斯会想起哮天犬这个词。
祂烦躁地咬烂一罐西红柿,才像个没事犬一样回来:“不是我。”
“你以为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你才这么害怕?”
“我……”
“你不用解释,你看你都哆嗦成什么样子了。”
狼犬轻嗤一声:“你知道奥西里斯是怎么复活的吗?奥西里斯应该谢谢我,而不是诋毁我;而你,你也应该庆幸你最先遇到的是我,我才是唯一能让你复活的奈杰尔!”
“对不起。”她迅速滑跪,奥西里斯现在在她心里信誉为负,狼犬看起来能一下子把他俩都超度,但是祂还愿意为她解释,真的很令人感动。
真相?不重要,她对这的记忆全然模糊。
她良好的认错态度让黑犬感到愉悦,事实证明人类驯化狼狗的历史确实久远,这只黑犬矜持不过两秒就哒哒走到她身边趴下,把头枕在她小腿上。
伊西多鲁斯渐渐冷静下来,她雪白的衣袍沾上许多来自奥西里斯的暗色血迹,危机解除,她有些嫌弃地想放在一边,她问黑犬:“奥西里斯会死吗。”祂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实把她吓得不轻。
阿努比斯反问:“你不知道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伊西多鲁斯一头雾水。
阿努比斯憋着笑:“祂被拉惩罚了,就这样了。你放心,任凭是拉也杀不死祂。”
神祇没有资格抹杀另一位神祇,他们受埃及人民供奉,只有鼎盛和虚弱的区别,此地奈杰尔的诞生,全都源于人们需要和信奉祂,需要了就不会被抛弃,只不过是多是少而已。
他们真正的末日还没来到。
伊西多鲁斯一听到缘由就不想管了,她把受伤的猫放在一边,只思考怎么对侍女解释她沾在衣服上的血迹。
阿努比斯看着她的动作就乐,黑犬尾巴呼呼拍地,啪啪响,听着就很痛。
她无奈地安抚性挠狗,黑犬体型比猫大了不少,她干脆两只手都上,狠劲挠,报复她刚才受到的惊吓。
“不过为什么奥西里斯要骗我?”
“不知道,不过有一点祂没说错。”其实阿努比斯也不知道,仅凭祂一个人其实做不到让一个异时空的灵魂复活在一个躯壳里。
“什么?”
阿努比斯认真向她许诺。
“如果你在此地死去,那我一定会去接应你的灵魂,引领你平安到达来世。”
伊西多鲁斯扯了扯嘴角:“就不能送我回家?”
“回家?”阿努比斯声音含着笑,这是唯有神知道的事,所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这就是所有秘密,连神都无法告诉她的事情,未来的她也不会再想起。
……
“曾有一个人,伴随着往生的莲而来,河的汛涌过后,她生在蓝莲花中,她在河中央,她在来世与现世的交界处,她无处不在!”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河眷恋她,神眷恋她,太阳也照耀她,她的灵魂到底回归谁的怀里!”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
伊西多鲁斯感觉到了凉意,她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莫名泪如雨下。
她擦了擦眼泪,阳台已经有点冷了,她也该回房间了。
这次她不被阻挡,回到了充满厚重香味的房间,她拉开帷幔,想要躺在床上,忽然发现鹰隼一动不动。
她去摸鹰隼,冰凉,僵硬,仿佛死去已久。
她脑中一片空白,她直直愣在原地,阿努比斯无声跳上床卧下,伊西多鲁斯转着脖子。犹如生锈的机械,发出咔咔的声音:“拉死了?”
“没有。”黑犬见不得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尽心安慰她,“你别害怕,这是独属于拉的规则,祂拥有的生命只有别的神的一半,祂不断死去,不断复活。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是大自然的规律。”
“别的神还没有这种好处呢。”阿努比斯绞尽脑汁想出来这句安慰,在动物神和自然神里,拉已经足够特别了。
“那他……”她有点不知所措。
“放着别管,拉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复活了。”
犬趴在枕边。
“小伊西多鲁斯,你该睡觉了。”
“抱着我睡,好吗,那个死猫就不会接近你了。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奥西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