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陆知闲几乎每天放学后都往游泳馆跑。
连妈妈都说她最近游泳格外积极,知闲莫名有些心虚,只能含糊应一句:“天热了嘛,就想泡水里。”
嗯,就是这样,才不是为了再见到那个男生呢!
偏偏她随口胡扯的借口竟一语成谶,也许是大家都想着避暑,泳池里人多得像下饺子一样。
这下要找人更难了……知闲叹了口气。
她有些轻微近视,平时只有上课才戴眼镜。今天特意从家里找出了有度数泳镜,戴上后像雷达一样扫过全场,却始终没看到那个身影。
周一到周五,都无功而返。
“也许他是住校生,只能周末来游泳吧?”她在心里自我安慰。
终于到了周六中午,陆知闲心里希望的火苗又小小地燃烧了起来。毕竟,上次就是在这个时间碰见他的。
快到游泳馆的时候,知闲的神经高度紧绷到几乎耳鸣。
他会不会正好刚游完出来?
门口空荡荡的,只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那他会不会已经进去了?
知闲目光飞快地扫过泳池,像排查嫌疑犯一样一个个比对泳道上的人。
没有,还是没有。
那……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呢?
知闲坐在游泳馆门口的石凳上,有些郁闷地咬着吸管,看地上的蚂蚁爬来爬去。
半个小时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陆知闲垂着眼,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日光逐渐拉长,心情也跟着一点点低落下去。
脑子一片乱糟糟,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这几天,她像反刍一样反复咀嚼着那几秒钟的记忆,柚子香、侧脸、水珠、嘴唇……每一个细节都被她举着放大镜细细回味。
连上课都听不进去,下课林澄说些什么她也只是“嗯、是哦、真的假的”这样心不在焉地回答。
“也太不理智了吧……”她小声自言自语,有点羞耻又有点想笑。
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说过的话: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妈妈爸爸给你取名叫知闲,就是希望你宽广博大,活得自在又坦然。”
……可她现在这样,一点也不豁达。就为了个只见过一面的男生,心神不宁成这样。
“还是算了吧。”知闲嘟囔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期中考快到了,也该收收心了。”
虽然她不怎么用功也能考个还不错的成绩啦。
刚走出几步,她又忽然顿住。
——难不成,他没来,是为了期中考在复习?
他该不会……真的是一中的吧?
“算了,命里无时莫强求啦。”
知闲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收拾好心情回家去。
一打开家门,小狗布丁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在她脚边打转。
知闲笑着把包甩到沙发上,弯腰把布丁抱了起来。
“回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喽。”爸爸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拿着锅铲,笑着打趣,“又去游泳啦,你要备战奥运会呀。”
“没有啦,每天在教室坐太久就想动一动……”知闲闷闷地回答。
阳台上传来晾衣服的动静,妈妈一边打开洗衣机的盖子,一边哼着不成调的老歌。
“你房间的床单换成凉席啦。”看到知闲走进来,妈妈指了指手上的床单。
外头天色刚暗下来,小区楼下已经热闹起来。大人们散步消食、闲话家常,小孩围成一圈吹着泡泡,狗狗们互相闻着屁股打招呼。
邻居家正在炒菜,香味随着晚风飘进阳台。知闲吸了吸鼻子,是番茄炒蛋。
知闲心里那点酸涩好像一下被抚平了。
她笑着把布丁放到地上,走过去帮妈妈一起晾床单。
再过一周就是期中考了,陆知闲没再去过游泳馆。
其实也没忙到抽不出时间,只是她不想再经历怀着希望出门却又失望而归的心情。
于是干脆把心思全放在复习上,连林澄都啧啧称奇:“你终于决定认真学习了吗。”
还没等知闲回答,林澄就伸着懒腰感叹:“知知,你之前随便学学都能考年级前二十,要是认真起来,肯定不得了。”
两人初中就是同班,因为个子高都坐在后排,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高中又分到一个班,做了同桌后更是形影不离。
陆知闲一向玩心重,偏偏脑子又聪明,考试前一天临时抱佛脚就能考得不错。这次居然提前一周就开始刻苦学习,着实让林澄有些震惊。
“下个学期就要升高三了嘛,是该好好学习了。”知闲放下笔站起身,“走吧,吃午饭去。”
“诶,期中考考完就要远足了吧。”两人吃完午饭,在小卖部买了杯酸奶走回教室。
“是哦,也不知道会去哪里。”知闲漫不经心地插上吸管。
“不是爬山就是环湖,总之会累个半死。”林澄嘟囔。
果然,一周后,班主任宣布:“下周一,高二年级统一远足,目的地:青砚山。”
“什么嘛……” “太没新意了吧……”同学们一片哀嚎,眼里刚刚燃起的光瞬间熄了大半。
知闲和林澄也略带苦笑地对视,果然是去爬山啊。
不过再怎么说,总比在学校里上课要好。
大家抱怨了几句,立刻又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要带什么零食。
“我到时候把相机带着,据说山上风景不错,说不定能看到晚霞呢。”知闲咬着笔,忽然歪头凑过去,坏笑着说:“顺便帮你拍一下那谁呗?”
“滚啦!”林澄立马瞪她:“我只是拿他当画图参考,又不喜欢他。”
话是这么说,耳朵却悄悄红了。
终于到了远足当天。
高二全年级在操场集合,听着校长讲无聊又啰嗦的行前注意事项。
阳光晒得大家都恹恹的,知闲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突然,目光聚焦在远方的某处。
不会吧……
隔着好几个班的人,她从缝隙中依稀看到一张模糊的侧脸。
这段时间知闲一头扎进复习题里,只偶尔在洗澡或发呆时想起那个柚子味的午后,也很快把思绪按下去。
不知不觉,那个身影已经被书本翻页带起的风吹得越来越远,像夏日午后做过的一场梦。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样了。
可就在这一刻,记忆里的一切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理智还在仔细辨认,隔得太远看得并不清楚。可直觉已经抢先一步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疯狂叫嚣着——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