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之在客卧那张凌乱的大床上醒来时,刺目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头痛欲裂,身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久违的餍足感,甚至可以说是神清气爽。
这在他自律到近乎严苛的人生里,是绝无仅有的体验——第一次旷工,第一次放纵到日上三竿才醒。
他坐起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身侧。
床单褶皱得不成样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林芷的淡淡甜香。
但那个娇小的身影,早已不见踪迹。
昨晚的记忆碎片,带着灼热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从沙发上难以抑制的痛苦,到那双清澈杏眼里无措的关心,再到扶着他时那纤细手臂传来的微颤……以及后来,彻底失控的掠夺,黑暗中她破碎的呜咽和求饶……
顾言之的眉头深深锁紧,一丝罕见的懊恼和棘手感爬上心头。
他清楚地记得,后半夜药效其实已经消退得七七八八了。
以他的自制力,残留的那点药性,完全可以靠着冰水或者硬抗过去。
可是……当身下那具温软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而发出小猫般的呜咽和求饶时,他的理智像是被投入烈火的薄冰,瞬间蒸发殆尽。
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像是被那声音刺激,更加放纵地沉溺在那份陌生的、令人失控的甜美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份失控本身,比被下药更让他心惊。
他怎么会对一个自己一直视为“责任”和“麻烦”的联姻对象,做出如此出格、甚至堪称粗暴的事情?
“麻烦……”顾言之低声自语,略带烦躁地掀开被子下床。
算了,事已至此。
他习惯于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既然发生了,那就承担后果——无非是多给些补偿。
林家想要的资源,顾家能给的便利,或者更直接的物质补偿,总能摆平。
一个涉世未深、胆小怯懦的小姑娘,大概也只会默默接受,不敢声张。
心里有了“用钱解决”的决断,顾言之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走向浴室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床单上几点深色的、已经干涸的痕迹,脚步微微一顿。
昨夜某些片段闪过——她紧蹙的眉头,咬破的下唇,还有那最后几乎脱力的、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
一丝极其陌生的、如同羽毛拂过的怜惜感,毫无预兆地窜上心头。随即,竟还伴随着一丝……意犹未尽般的不舍?
这个念头让顾言之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立刻甩头,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大步走进浴室。
冰冷的花洒水柱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那点不合时宜的异样情愫。
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和掌控力,而不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收拾妥当,顾言之依旧是那个一丝不苟、气势迫人的顾氏总裁。他下楼,随意吃了几口午餐垫肚子。佣人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太太……醒了吗?”顾言之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却扫向楼梯口。
“回先生,太太房间一直没动静,应该还没起。”佣人回答。
顾言之“嗯”了一声,拿起西装外套,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地交代:“等她醒了,记得把饭菜热好送上去给她吃。她……可能不太舒服,多照顾着点。”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句“多照顾着点”,却让佣人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看自家先生冷硬的背影。
“是,先生。”
黑色轿车驶离别墅。顾言之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试图将昨夜和清晨那点混乱彻底抛诸脑后。公司里还有堆积如山的文件等着他。
然而,一整个下午,顾言之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专注力失效了。
摊开的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在跳动,怎么也看不进去。
签字笔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
他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回那间昏暗的客卧,飘回那个哭泣着消失的身影上。
他是不是……太粗暴了?她那么娇小,会不会受伤?
醒来后她是什么反应?害怕?怨恨?还是……像之前一样,把那点傻气的“成全”用在这种地方?
昨晚的事,会不会让她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觉得有了“关系”就能改变协议?
他……是不是应该跟她好好谈谈?把补偿方案说清楚,也……顺便道个歉?(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各种纷乱的思绪在顾言之脑海中盘旋,让他第一次在处理公务时感到了心浮气躁。助理送进来的咖啡凉透了,他也没喝一口。
不行。
顾言之合上文件夹,揉了揉眉心。
逃避不是他的风格。
无论林芷是害怕还是怨恨,或者有什么别的心思,他都得去面对,去解决。
拖下去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下午六点,向来工作狂的顾言之,破天荒地提早离开了公司。他需要回去,跟那个躲起来的小鸵鸟,把话说清楚。
黑色的轿车驶回别墅,带着一种连顾言之自己都没察觉的、隐隐的急切。他推开门,客厅空荡荡,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太太呢?”他问迎上来的佣人。
“先生,太太……她……”佣人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午饭送上去,太太说没胃口,让拿下来了。刚才晚饭又送了一次,太太……还是没开门,只在里面说不用了,她不想吃。”
顾言之的眉头瞬间拧紧。他大步走上二楼,直接来到林芷的客卧门前。
门紧闭着。
他抬手,屈指,敲了敲门板。声音沉稳有力。
“林芷,是我。开门,我们谈谈。”
里面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顾言之耐着性子,又敲了两下,语气加重:“林芷,开门。我们需要谈谈。”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仿佛里面根本没人。
顾言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试着拧动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怒意瞬间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三天,顾言之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他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却连林芷的影子都抓不到。别墅的佣人成了传声筒:
“先生,太太说她不饿……”
“先生,太太说她已经休息了……”
“先生,太太说……”
林芷像是彻底把自己封印在了那间小小的卧室里。
她完美地利用了两人原本就错开的作息——顾言之早起上班时,她熬完夜刚睡下不久;顾言之晚上回来时,她要么已经醒了在房间里自闭,要么就假装睡着。
一日三餐,全靠佣人送到门口,她只开一条小缝迅速拿进去,吃完的空盘子再悄无声息地放出来。
顾言之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自己房间囤积了零食和饮料,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想强行破门?那太失身份,也太过难看。
他想在门口堵她?可她似乎能精准地捕捉到他在门外的动静,屏息凝神,绝不开门。
顾言之第一次在一个胆小如鼠的小姑娘身上,体会到了深深的挫败感和失控感。
他就像一个蓄满了力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拳击手,无处着力,憋闷得难受。
而这种憋闷,直接转化成了工作上的超低气压。
顾氏集团总部,顶楼总裁办公室。
连续三天,所有进去汇报工作的高管和秘书,都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西伯利亚寒流中心。
顾总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能把人冻僵。
他说话言简意赅到极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任何一点微小的错误都会被那双锐利的眼睛捕捉到,然后换来冰冷到骨髓的审视。
“顾总……这个季度的报表……”财务总监的声音都在抖。
“小数点后第三位错了。重做。”冰冷的声线,没有一丝波澜。
“是…是!马上重做!”财务总监抱着文件几乎是逃出来的。
茶水间里,员工们窃窃私语:
“我的天,顾总这是怎么了?吃了火药了?”
“何止是火药,简直是冰山爆发!我进去送个文件,感觉腿都软了……”
“是不是那个跨国并购案出问题了?我看顾总这几天脸色就没好过。”
“不像啊,项目组那边没听说有大问题啊……”
“嘘!小点声!别被听见了!总之大家最近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千万别犯错!”
整个顾氏集团都笼罩在一片战战兢兢的低气压中,人人自危。
没人知道,他们那位仿佛永远冷静自持、掌控一切的总裁,此刻正因为一个躲在自己家里、连面都见不着的“小室友”,而烦躁得快要失控。